绿意琼岛,万物竞生。从传统的椰子、橡胶、槟榔“三棵树”,到增加花梨、沉香、油茶后的“六棵树”,海南人民用勤劳的双手种出一片片“青绿”,大自然也不吝赠予丰厚的回报。
“六棵树”与海南结缘已久。近者如橡胶树,自被有识之士从南洋引种至琼已百余年;远者如椰子树、槟榔树,在这片土地有文字记载以来便出现在海南先民的日常生活中;还有花梨树、沉香树,不知在深山雨林中顽强存活了多少个世纪。
翻开纸张泛黄的古籍,我们常能看见历史长河中“六棵树”的身影:椰子树、槟榔树长在房前屋后,伴着老百姓安享四时;橡胶树的舶来史是一部浓缩的百年华侨爱国史;花梨、沉香制品作为名贵之物,被送至达官贵人手中;油茶树结出圆圆的果实,为百姓带来美味的香油。
槟榔是有名的南药,在古代,它的用途十分广泛,可嚼食、可入药、可为嫁娶之礼。就嚼食槟榔而言,早在东汉,杨孚撰写《异物志》一书就有提及:“槟榔若笋竹生竿以扶留、古贲灰并食,下气及宿食白虫消谷,饮啖设为口实。”杨孚是当时南海郡番禺县(今广东省广州市一带)人,可见早在两千年前,岭南一带已有嚼食槟榔的习俗,并且古人已认识到槟榔有消食的功效。
而后的两千年间,嚼食槟榔的习俗随着贸易的发展一路北上,不仅老百姓嚼,达官贵人也嚼。《红楼梦》第六十四回就描写了贾琏借口要吃尤二姐的槟榔调戏她的场景。贾琏见尤二姐“手里拿着一条拴着荷包的绢子摆弄”,便往腰里摸了摸,说道:“槟榔荷包也忘记带了来,妹妹有槟榔,赏我一口吃。”尤二姐道:“槟榔倒有,就只是我的槟榔从来不给人吃。”
或许是因为“槟榔”的字音寓意喜庆,古人在议定嫁娶之事等场合将槟榔作为见面礼招待来客。晋代稽含所撰的《南方草木状》云:“(槟榔)出林邑(今越南中南部),彼人以为贵,婚族客必先进,若邂逅不设用,相嫌恨。”客人未享用到主人提供的槟榔,竟心生怨恨,这也从一个侧面反映出作为礼品的槟榔在古人心中的地位。
清代白话通俗小说《岭南逸史》中有一个桥段:“此是姑娘了,好一个人才!面庞儿与我相公一般,不知曾吃人家槟榔否?若不曾吃时,与我相公匹配起来,佳人才子,岂不是天上有地下无的一对好夫妻么!”这里的“吃人家槟榔”便是指定亲事。
古时海南也有这种习俗,正德《琼台志》风俗篇提到:“亲宾往来,非槟榔不为礼。至婚礼媒妁通问之初,絜其槟榔,富者盛以银盒,至女家,非许亲不开盒。但于盒中手占一枚,即为定礼。凡女子受聘者,谓之吃某氏槟榔。”如今,在我省万宁、陵水等一些地方,仍然保留着将槟榔作为婚庆之礼的习俗。
除槟榔外,海南药用植物中久负盛名者还有沉香,“海南沉香,一片万钱,冠绝天下。”在《本草纲目》中,李时珍这样盛赞海南沉香。
其实早在宋代,海南沉香便享誉中原,北宋宰相丁谓被贬海南期间撰述了《天香传》,成为为海南沉香立传的第一人。他写道:“素闻海南出香至多,始命市之于闾里间,十无一有假曰:琼管之地,黎母山酋之,四部境域,皆枕山麓,香多出此山,甲于天下。”这篇《天香传》,使海南沉香名气更盛。
“累累青子压秋房,千尺高株挂碧苍。”不用看诗名,光是从明代海南诗人王佐的这两句诗,不少人便能联想到海岸边那一排排椰子树的风姿。对许多海南人来说,从记事起,故乡与椰子树就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。
据陈良秋《中国椰子史略》一文介绍,中国最早提及椰子的文献是西汉司马相如的《上林赋》,其中写道“沙棠栎槠,华枫枰栌,留落胥邪,仁频并闾”胥邪即椰子。东汉杨孚所著的《异物志》和晋代嵇含所著的《南方草木状》,对椰子树和它的果实有了更为翔实的描述,如“果实外有皮如葫芦,核里有肉白如雪,厚半寸,如猪油,食之美如胡桃味,里有汁升余,其清如水,其味美于蜜”“叶如栟榈, 高六七丈, 无枝条, 其实大如寒瓜”等。
至唐代,李德裕被贬海南时,曾作《贬崖州司户道中作》一诗,诗中提到“桄榔椰叶暗蛮溪”,大意是他在海南岛见到溪流两岸的椰子树很多,甚至遮挡住了阳光。
海南本地史志中最早记载椰子树的是正德《琼台志》,该书云:“树如槟榔,状如棕榈,叶如凤尾,高十数丈。有黄、红、青三种,黄性凉,青热,出文昌多。”
到了明代,海南文化前所未有地昌盛,不少本土的文人雅士写下不少咏椰诗,其中最为出名的是丘濬的《椰林挺秀》:“千树榔椰食素封,穹林遥望碧重重。腾空直上龙腰细,映日轻摇凤尾松。山雨来时青霭合,火云张处翠荫浓,醉来笑吸琼浆味,不数仙家五粒松。”丘濬为明代海南走出的名臣,他在诗中写五指山、写椰树意在表达自己对家乡的眷恋,这也说明椰树很早就是海南的标志性树种。
同样为古代海南标志性树种的还有海南黄花梨,古书一般称之为“花梨”,也叫“花榈”。海南黄花梨花纹瑰丽、色泽柔和、香味淡雅,早在唐宋时期就被达官显贵、文人墨客当作珍贵的玩物。
唐代医药学家陈藏器在《本草拾遗》中说:“榈木出安南及南海,用作床几,似紫檀而色赤,性坚好”。宋代地理学家赵汝适在《诸蕃志》中也提到“土产沉香花梨木等,其货多出自黎峒”。清代屈大均《广东新语木语》记载:“海南文木,有曰花榈者,色紫红微香其节花圆晕如钱,大小相错,坚理密致,价尤重。”
油茶,海南人又称山柚。与椰子树、槟榔树相比,油茶与海南的联系似乎不那么紧密,其实不然,数百年前海南人就已经在和山茶打交道。正德《琼台志》记载:“山柚,文昌多。花白,即闽中茶油。”
我国古人很早就掌握了用油茶果榨油的工艺。明代《农政全书》记载:“每岁于寒露前三日收取渣子则多油,迟则油干。收子宜晒之高处,讼透风,过半月则罅发,取去斗,欲急开则摊晒一两日尽开矣。开后取子晒极干,入锥硙中碾细,蒸熟,榨油如常法。”
茶油兼具食用和药用价值,《本草纲目》云:“茶油性偏凉,凉血止血,清热解毒。主治肝血亏损,驱虫。益肠胃,明目。”《纲目拾遗》中称茶油“润肠清胃,杀虫解毒”。
除此之外,茶油还有许多妙用,对此古时的海南人也有认知。咸丰《琼山县志》记载:“山柚,取子打油,香气袭人,妇人用以泽发,亦可食。”该书提及妇女用茶油护发,这一生活习惯至今在琼海等地仍有保留。
在古代,茶油也是一种重要的外销商品,屈大均所著《广东新语》提到:“韶连始兴之间多茶子树,以茶子为油。客至辄以油煎诸物,为献燕吴人购之,为泽膏发。”这说明当时常有外地人到广东采购茶油,茶油是一种流通的商品。
油茶果受千锤万击始出香油,橡胶树被一轮轮刀割方得胶乳。相较于油茶树,橡胶树在海南更为常见,但其实橡胶树被引种至海南岛仅百余年,在山茶树面前理应自称“晚辈”。据民国陈铭枢《海南岛志》载,清代末年,在南洋经商的何麟书将数千株三叶橡胶苗运回海南种植,过了10年至1915年,海南的第一批橡胶树开割。
往后的历史,不用史书提醒,今人亦不敢轻忘。20世纪50年代初,西方国家对我国实行经济封锁和禁运措施。为了获取天然橡胶这一战略物资,我国决定引进种植橡胶树。国家一声令下,由军人、退转军人、技术人员、归国华侨、各林业大学毕业生组成的数十万垦殖大军挺进海南,开垦种植了数百万亩橡胶树,铸就了坚不可摧的绿色丰碑。
山水有灵气,一树一花亦如此。海南的“六棵树”把根深深扎入琼州大地,在阳光雨露的滋养下成长,在中茁壮挺拔,其形象品格早已印刻在海南人心中。
橡胶是爱国之树、奋进之树。它漂洋过海来到海南,一扎根便是百年。百年风雨、百年峥嵘,橡胶树成排成列地站立,向人们展示着海南这方热土的生机活力。橡胶树的成功引种,彰显了海外侨胞的拳拳爱国之心,也向世界展示了中国人自立自强的决心。而橡胶树能在海南岛上扎得牢、站得稳,这背后则是农垦人数十年付出的辛勤与汗水。因为国家需要,他们不畏艰辛、筚路蓝缕,将一个个不可能变成可能,将一株株橡胶苗变成一片片橡胶林。
椰树是坚韧之树、奉献之树。遍布城乡的椰树是海南的象征,有椰树的地方,就有人们的欢歌笑语。无论是在烈日下还是在风雨中,椰树始终保持着挺拔的姿态,它用自己的坚强感染着人们。椰树全身都是宝,椰子水、椰子肉、椰壳、椰木它将一切献给了海南,获得了海南人民由衷的喜爱。在自贸港建设的新征程中,“扎根守土、坚韧不拔、无私奉献”的椰树精神激励了许许多多的奋斗者。
槟榔是友谊之树、亲善之树。作为海南各民族都喜爱的树种,槟榔在山海之间搭建了友谊的桥梁。槟榔者,宾郎也,远到是客,来了是亲,槟榔果是用于招待贵宾的礼物。在海南中部黎族聚居区,一些村落至今仍保留着男方代表到女方家订婚,要携带槟榔果作为见面礼的习俗。而友好、亲善也是人与人、城与城乃至国与国交往的应有之义,从这个角度看,槟榔传递的信息,与处于改革开放前沿的海南的“气质”十分契合。
花梨是沉潜之树、实干之树。花梨成材要经历百年风霜,而这些磨砺也成就了花梨的价值。艰难险阻玉汝于成,花梨之所以被人们珍爱,正是因为那些岁月在它身上留下的痕迹。花梨给海南人的启示是:艰辛的经历最终都会成为值得珍藏的记忆,甚至是一笔宝贵的财富,只要脚踏实地、一步一个脚印,就一定能有所收获。
沉香是文化之树、传承之树。海南沉香之所以“沉”,是因为其有着深厚的文化底蕴,它从“燎沉香,消溽暑”的年代一路走来,陪伴我们度过了千年时光,也成就了自己“一片万钱,冠绝天下”的美名。海南沉香之所以“香”,是因为其中有汉代的壮、唐代的盛、宋代的雅,有好山好水的润泽。它的香从历史深处飘来,也融入当代人的美好生活。
油茶是创新之树、富强之树。从长在深山人不识到天下无人不识君,油茶的华丽转身证明了创新的重要性。油茶发挥自己的价值需要人们不断创新,培育新品种、开发新产品,而自贸港建设也需要这种创新精神。
其实,在海南,山山水水、草草木木都有情有义,都蕴含着海南的精神,它们和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一起,构成了我们眼中的海南风韵。